人間の友
作家・三浦しをん
メルカリ · モノガタリ | 2020年5月12日
日本二手平台mercari邀请十位作家以「物品×故事」为主题撰写微型小说，本篇为第三篇。
三浦紫苑寄语：时隔许久撰写微型小说，我希望读者能在闲暇之时轻松地阅读，愉快地进行了创作。我很喜欢「人类之友」，对他们倾注了爱意，总会想「他们是不是在思考这些呢……」欸，你说「非生物才不会思考」？啊叭叭叭，听不见听不见。他们是有生命的。希望大家能够喜欢。
我是一只浅粉色的兔子。我还没有名字。
神奈川县一间小屋的客厅里，有人把我从粉色的无纺布袋里取了出来。这家的爸爸妈妈苦笑着看着我，惊呼道「啊呀」「真是巧了」。
我很快便明白了他们为什么感到尴尬。就在刚刚，他们从蓝色无纺布袋里取出了一只跟我一模一样、但却是水蓝色的兔子。
「嘿，兄弟」我对它说。
「出厂以来好久不见」它也向我点点头。
我们俩被并排摆放在客厅的沙发上。爸爸妈妈说着「我们真是心有灵犀，居然选了一样的礼物」「是啊，不过要是提前讨论一下该多好」，然后喊道：
「丽莎」
「丽莎，过来」
听到喊声，坐在远处地板上的孩子说着「来了来了」，满脸笑容地向我们靠近。没等妈妈问完「你喜欢哪个」，丽莎便将她的小手伸向沙发，一把抓起了小蓝。
「节哀顺变」我对被丽莎抱起、吮吸着耳朵的小蓝说道。
「没事，挺好的，多可爱啊」小蓝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。
「看吧，女孩就要配粉色这种想法已经过时了」妈妈说。
「这样啊，丽莎喜欢蓝色啊。」
因为我没有被选中，把我买回家的爸爸有些垂头丧气，「那这家伙怎么办呀。」
「既然丽莎更喜欢蓝色，又有一只同样的了……」
妈妈略微有几分犹豫，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脑袋。「如果有人喜欢的话，就交给旧品回收吧。反正只拆了包装，跟全新品没什么两样，说不定会有人想要呢。」
几天后，我又回到粉色无纺布袋里，摇摇晃晃地登上了快递公司的货车。妈妈在把我悉心放进纸箱时说了声「保重哦」。
「嗯嗯」我越过无纺布袋点头示意，「时日不长，但也承蒙关照。」
我也顺道问候了在妈妈边上看着箱子的丽莎，以及她小心抱在怀里的小蓝。
「丽莎，快快长大哟。小蓝，丽莎就拜托你啦。」
「嗯——」丽莎说。「交给我吧」被吸着耳朵的小蓝坚定地回答道，「你也要幸福啊，兄弟。」
怎么说呢。我也想变成被丽莎选择的小蓝那样，但这是没办法的事。我们的命运本来就掌握在人类手里。
＊
接管我的是住在东京一间单身公寓里的年轻女性。
某个休息日上午，她看着从无纺布袋里出现的我，欢呼道「哇——真可爱！」接着如雨点般在我脸上亲了又亲。别这样，丽莎也就算了，你可是个大人啊。再说，先把纸箱和无纺布袋整理一下比较好吧，本来屋子就不大，要是被绊倒了怎么办。
她并没有听见我的想法，反而开始哼起歌，一会儿把我放在衣柜顶上，一会儿让我躺在床上。斟酌一番之后，她把我安置在床边的飘窗上。总算能静下来歇口气。她去小厨房里泡了一杯咖啡，坐在地板上摆弄起手机。
「可爱的小兔子已经收到了，感谢您的及时回复！」
怎么看都是在给那位妈妈发消息。随后她把手机放在矮桌上，转身靠着床，抬头看向窗边的我。
「从今往后就请多关照啦。」
右手被握紧的我「嗯」地点点头。我倒也很乐意，只是不管怎么说，先把纸箱和无纺布袋整理一下吧。
＊
很长一段时间里，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。毕竟是一个人生活（虽然有我在），没人会喊她的名字。
工作日她要去上班，总是匆忙地吃些面包之类的，瞬间换好衣服化好妆出门。晚上精疲力竭地回到家里，烧碗意面，或者偶尔心血来潮用十榖米煮饭，边看电视边用餐。
白天我独自留守在家，但我并不孤单。她总是记得问候「我出门了」「我回来了」，在家时也会和我聊聊天。聊天内容总是些琐碎小事，比如抱怨一下公司领导，或是试穿新衣服后征求感想，而我会努力倾听，回答「真是麻烦啊」或者「嗯嗯很合适」。听她喊「欸欸，小兔子」，我并不觉得讨厌。
每当她出门的时候，总会让我面朝窗外而坐。托她的福，我能够看见路上来往的行人和车辆、空中飞过的鸟儿等等，从来不会无聊。
在附近的小学生眼里，我可算得上是偶像了。孩子们朝我伸出手指、挥手的时候，我也会轻轻点头。会受到孩子们欢迎，多半是因为我的右耳上套了一只袜子。她把另一只袜子搞丢了，于是在它重新出现前，把我耳朵当成了置物柜。也就是说，孩子们是在取笑我。我希望她适可而止。袜子八成就在床底下。快点去找出来吧。
夜幕降临后，她会抱着我一起躺在床上。袜子套在我耳朵上的时候也好，从床下发现另一只后将其取下来了也好，这个习惯始终没有改变。
她会在床上边挠着我的下巴和肚皮边说「明天又要去公司——受不了啦」，或者「周末我要去看电影」，然后很快抱着我进入梦乡。喂，你的口水……算了算了。我会一整夜静静地守护着她入睡。话虽如此，她翻身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把我丢下床。真不讲道理……算了算了。即使躺在地板上，我也是一只希望她睡个好觉的兔子。等她醒来之后，就会将我捡起来抱在怀里，晃着我的脑袋说「抱歉抱歉」。
＊
尽管如此，能讲话的对象只有我一个，不会太寂寞了吗？最关键的是，你的名字是什么？喊我的时候也只会叫「小兔子」，我都不知道这是名字还是普通名词而已。
正在我困惑的时候，她的朋友来到家里拜访。
那位叫麻衣的朋友看着坐在窗边的我说，「可爱的家伙！米莎，你明明活得像个老头似的不修边幅，这是怎么回事」。原来如此，我终于得知她的名字叫米莎。
「二手APP上看到的，一不留神就下了单。它跟我小时候超喜欢的毛绒玩具一模一样，我在想是不是命运呢——」
米莎抱着我的膝盖，举起我的右手「呀」地打招呼。
「啊，我小时候也有一只毛绒小熊作伴呢。」
麻衣也喊了声「呀」，微笑着和我击掌。
她们大白天就开始喝酒畅饮，愉快地聊起了天。我在米莎的膝盖上安安静静地听着。
身为我前辈的兔子和小熊，想必也曾如此陪伴过幼时的米莎和麻衣，享尽天年了吧。小蓝也好、我也好，会一直在丽莎和米莎的身边，竭尽全力守护她们。
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成为人类的朋友。我有让人轻抚的毛茸茸的身体，也有用于倾听喜悦和烦恼、偶尔套一套袜子的耳朵。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骄傲。每当米莎悉心关照我的时候，上下学的孩子们朝我露出微笑的时候，空中飞过的鸟儿在窗边树枝上栖息的时候，我的内心便不只一团棉花，还有满满的爱。
我是被人需要的存在，而我也能够给予回报。我是有生命的。当米莎抱着我、望着我的眼睛说话时，我便能切身体会到这一点。
我是一只浅粉色的兔子。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名字，但我正和米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。
